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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乡村振兴的维度 | 新书

李小云 三联书店三联书情 2024-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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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的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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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云 著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24-1

ISBN:9787108077240 定价:69.00元

【内容简介】

记录了农村发展问题专家、农村减贫的实践者、中国农业大学教授李小云近些年关于乡村振兴问题的思考与实践。李小云从事乡村减贫工作达数十年,是这一领域的先行者、实践者和深入的思考者,他的工作和思考对于中国的乡村振兴事业有重要价值。


【作者简介】

中国农业大学文科资深讲席教授。致力于贫困研究、农村发展研究、性别与发展研究、国际发展与非洲发展研究等广泛领域,发表中英文论文200余篇,出版了《发展援助的未来》《贫困的终结》《公益的元问题》等20多部著作。


他还是扶贫、乡村振兴、国际发展等领域的实践行动者,探索出了“河边脱贫模式”“昆明都市驱动型乡村振兴模式”“昭通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机衔接模式”等扶贫模式,曾获得“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2021)、“中国公益十大人物”(2018)、文津图书奖(2022)等奖项和荣誉。


【目录】


自 序  

第一章 脱贫衔接振兴  

脱贫攻坚有何创新?  

脱贫之后仍有贫困  

稳固脱贫挑战何在?  

脱贫与振兴如何衔接?  

河边村的脱贫稳固吗?  

第二章 新乡村的时代  

“三农”问题的转向  

“离土”“守土”与“归土”  

乡村振兴的“三个困境”  

新乡村主义思潮  

乡村的困惑  

如何推进乡村振兴?  

乡村振兴不能单独从乡村寻找答案  

乡村振兴需要城市  

乡村振兴与“乡村正确”  

乡村是“净土”?  

第三章 乡村的建设  

从建设城市到建设乡村  

乡村建设为何政府建、农民看?  

乡村建设如何“规划”?  

乡村也要有美学  

雁塔村如何建?  

“没有规划”的乡村建设  

我为什么喜欢在村里盖房子?  

厕所为何要革命?  

合村并居错在哪里?  

第四章 小农的发展  

何为小农  

小农生产的强制性  

腊东萝卜的故事  

李早琴的核桃油  

帮东村的“无人农场”  

新电商如何助农?  

社区电商助小农户对接大市场  

“地主”缘何成“雇农”?  

种粮也能致富?  

麦地冲村民分红了  

第五章 经营乡村  

昆明实验做什么?  

乡村闲置资产如何激活?  

雁塔村的新业态  

麦地冲的烤烟房  

矣美堵村的资源变产业  

大苗寨的咖啡店  

石水井的“圣托里尼”  

河边村的“公益共享公寓”  

季官村的集体为何富裕?  

第六章 集体经济和乡村CEO  

乡村组织的发展功能  

集体经济怎么搞?  

合作社为何步履艰难?  

何家岩村的“共富”如何搞?  

为何要培养“乡村CEO”?  

乡村需要自己的CEO  

“乡村CEO”的尴尬  

“稻香小镇”里的“乡村CEO”  

第七章 他山之石  

如何认识农业和乡村的发展?  

英国农业转型的历史景观  

人少地多的美国农业  

人多地少的日本农业  

复杂的印度农业  

附录

乡村贫困的共性是“现代性缺失”  

乡村振兴战略是脱贫攻坚的升级版  

通过乡村振兴解决相对贫困问题  

应警惕乡村振兴成为乡建运动竞赛  

乡村振兴核心在城乡融合  

乡村振兴,靠什么来吸引人才?  

培养“乡村CEO”,不再是天真浪漫的想法  

把城市的动能带到乡村  


【选摘】

第五章 经营乡村

第二节 乡村闲置资产如何激活?

2015年我来到云南省勐腊县河边村,开展扶贫和乡村建设的实践,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如何在乡村发展产业。一开始,我对于乡村产业的理解局限在种植业和养殖业。经过半年多的实地研究,我认识到,试图通过种植业和养殖业来帮助农户大幅度提升收入,效果会十分有限。

4月,勐腊县的傣族迎来了他们最盛大的节日—泼水节,各地游客纷至沓来,县城里的酒店无法承载这么多客群,好多游客便开车到乡村寻找住处。这个场景令我深受启发。我和勐腊县以及勐伴镇的同志们一起研究,利用政府易地搬迁的资金在河边村建设了“瑶族妈妈的客房”,并建设了会议室、餐厅、酒吧和便利店等配套设施,希望通过承接城里人的休闲度假需求来打造乡村产业,帮助农户提升收入。

现在,河边村的农户利用政府资金修建起一栋栋干栏式木楼,一半满足自身居住需求,另一半则用于接待客人。主人和客人住在同一栋木楼,晚上一起喝茶聊天,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乡村休闲业态的打造。

“瑶族妈妈的客房”从2017年起运行至今,极大地提升了农户的收入。农户每年从客房中获得的收益,少则1万,多则3—4万。客房成了河边村脱贫的主要依靠。2022年夏天,云南旅游迎来一波热潮。来自成都的客人说,他们在携程上看到“瑶族妈妈的客房”,与周边一间房每晚100元—200元的民宿相比,河边村的客房1300元一晚(半栋楼的价格),估计很有特色,所以选择到河边村来度假。

“瑶族妈妈的客房”这一实践起初也只是为了发展河边村的产业,但随着外部游客的陆续到访,以及我们在其他乡村的进一步推广,以“瑶族妈妈的客房”为代表的这一模式对于乡村振兴的意义和由此引发的问题也逐渐呈现。

一是对于乡村资源价值的认识。

河边村地处热带雨林,一年四季气候适宜。来过的客人都说,在村里睡得好,有“醉氧”的感觉。河边村实践给我一个重要的启示:我们需要摆脱以往在乡村里打转的“内卷化”乡村发展路径,要超越乡村的局部,在城乡关系的大视野下,寻找乡村的出路。

十多年前,我带领团队做“替代生计”的研究,主要从生态保护和农户收入提升两个方面出发,通过一般意义上的农业生产来替代农民过去在雨林的生产活动。那些在生态保护地区的农民,除了维持自身的生计以外,实际上还从事着“生态服务”,但这样的服务既不能靠牺牲农户的收入来维系,也不能全靠政府转移支付的补偿来支撑,所以,我们提出了“市场补偿”的概念。现在回头看,当时并不具备“市场购买”的条件。

今天,河边村的例子向我们证明,城市已经逐渐具备了很强的“消费动能”,因此,城市群体用较高的价格购买乡村的“生态产品”,应该是类似河边村这样的村庄实现乡村振兴的一条可行路径。

二是对于乡村产业的认识。

农业是乡村独特的社会经济功能。除此以外,乡村相较于城市,还更多具备生态和社会文化的功能,但我们不能要求农民无偿或者低价为社会提供这样的服务。政府为了补偿农民的福利损失,提供了很多方面的补贴,然而,这些并不足以补偿农民全部的损失。在城乡收入差异依然很大的语境下,乡村需要发展新的产业,将自身的生态和文化资源转化为“商品”,在市场中获得收益,从而突破保护与乡村发展的困境。

在昭通市昭阳区的范家坝塘村,团队讨论如何利用村里的玉米地时,一位同事说,她曾带着小孩在美国乡村的玉米地里,玩过一个儿童迷宫,小孩很开心,她也乐得消费。于是,我们也学着在范家坝塘村的玉米地里设计了儿童迷宫,在不影响玉米生产的前提下,通过儿童迷宫项目,来增加玉米地的市场价值。

发展乡村新业态,不能让乡村失去它的核心功能,否则,乡村振兴就失去了方向。在这个大前提下,我们要想办法让土地尽可能增值。“玉米地里建迷宫”这一尝试,就是让乡村的生态和文化价值通过这一新的业态得以实现。

这几年快速发展的乡村旅游,拓展了乡村的产业发展空间,成为城市购买乡村生态和文化产品的产业依托。过去,我觉得发展乡村旅游,一定要有“景点”,但现在我意识到,乡村本身就是最好的景点。越来越多的人居住在城市,乡村在这些人的眼中成了稀缺资源,就如同几十年前我们这代没怎么去过大城市的人看待“大上海”的心态。

我在大理看到一对夫妇坐在田埂上,欣赏田野美景。我们在昆明安宁的雁塔村把老房子的村巷保留下来,做成花巷,吸引了大量的游客。通过发展一些餐饮和礼品小店,既带动了农户非农收入的提升和村集体收入的增加,又保护了村庄的传统文化。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乡村的稀缺性可以带来乡村价值的提升。

三是如何挖掘乡村闲置资产的价值。

2021年我在昭通调研时发现,乡村的房子都盖得又大又好。农民外出打工的钱都换成了砖,一块一块都盖到了房子上。但是这样的大房子,却很少真正为农户提供居住价值。很多大房子空着,妈妈带着孩子在城里租房上学。

我和昭通的同志选择了三个村做试验。我们把农户的大房子里空置的房间改造成“嵌入式客房”,并在村里建设儿童乐园、配套餐饮等农旅服务。昭阳区范家坝塘村开业试运行两个月,各种业态收入高达40多万元。彝良县的大苗寨和鲁甸县的石水井村每天客流不断。大苗寨的干部告诉我,每逢周末,村里每天的收入都在1万元左右。在昆明宜良麦地冲村,我们把闲置的烤烟房和马圈改造成民宿,很受市场欢迎,节假日都是满房的状态。

这几年,大家都看到了乡村“沉睡”资产的价值,但是,没有稳定的产权,外来的人很难在乡村投资。因此,一些学者呼吁推动产权改革,让城里人能在乡村购置资产。然而,中国还有数量庞大的农民住在乡村,不可能完全转移到城市。一旦放开乡村宅基地的产权,土地价格就会上升,农民就有可能出售房产。农民如果没有稳定就业和社会保障,一旦失去宅基地,其面临的社会风险不言而喻。从这个角度讲,农民的宅基地在短期内很难上市交易。

农村政策的权威人士陈锡文对此有很多论述,他总是说:“不要老是盯着农民的这点地。”我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朋友普策尔(Putzel)教授是东南亚乡村土地问题专家,他就坚决反对土地私有化。但是,我们也不能让农民的资产永远闲置在那里。所以,在农民社会安全稳定的条件下盘活农民的闲置资产,应该算是一种折中的路径。这也是最近几年,我在云南乡村展开的一部分试验工作的主要内容。前不久,原国家发改委副主任杜鹰在雁塔村就这一问题与我们及当地干部进行了认真讨论。他强调要站在农民立场上来考虑问题。

我们在云南多个乡村进行的试验,是一个基于底线的、盘活乡村闲置资产的路径探索,还不是一个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方案。我们用政府的资金做了一些试验,目前看来还算成功。比如,我们用政府的试验资金盘活了六栋闲置的“滇中一颗印”的民居,租期为15年,15年之后,民居还给农民。一栋民居每年租金为6万元,出租15年就能获得90万元的租金收入,这些收入归集体所有。这一做法既保障了农民的权益,又让村集体有了收入。但是,推广起来却颇有难度,最核心的一个问题是,谁来支付盘活乡村闲置资产所需要的资金呢?我曾经和农信社讨论过可否通过政府贴息做一个试验,他们说难度很大。

乡村的确有很多“沉睡”的资产,但农民自身缺少资金,政府不可能大规模投钱,金融机构也不可能介入,产权问题使得社会资本也很难进入,这些因素共同导致了乡村闲置资产盘活的困境。河边村每户村民都能有一间“瑶族妈妈的客房”是因为脱贫攻坚资金的支持,但全国范围的乡村,不可能都有这样的资金。所以,盘活乡村闲置资产的核心是资金的问题。这或许正是乡村振兴面临的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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