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前瞻｜迎接“蓝色经济”（三）：可持续工业化渔业投资策略及创新案例
编者按
🐟 6月8日是世界海洋日。今年的主题是「海洋：生活与生计」。Makeable 平台特邀创绿海洋项目组专家撰写「迎接蓝色经济 - 可持续渔业投资」系列，本文为第三篇，探讨影响力投资如何帮助工业化渔业进行可持续转型。
目前在公海和专属经济区中的渔业大多属于工业化渔业。在“鼓励资本”公司（Encourage Capital，新型投资公司，旨在引导私人资本进入关键环境社会问题的系统解决方案）的研究分类中，工业化渔业特指在专属经济区中作业的、大型的、单一目标种群渔业。这些渔场中一般配备1-50艘工业化渔船；渔船通常长度超过18米，配备先进的渔具和探鱼技术。
若工业化渔业管理水平不足，其目标鱼类种群往往面临严重困境，而这样的问题正在给投资者带来明显的管理挑战和实际风险；但若能恢复目标鱼类种群，将会带来潜在的巨大投资回报。工业化渔业转型的重点是改善同时面临工业化和手工捕捞作业困境的鱼类种群的管理。
01
工业化渔业面临挑战
如之前🔗讨论手工（小型）渔业的文章中所提到，渔业资源的特点是有限的可持续性。工业化捕鱼的特点是效率极高，若无管制必然导致过度捕捞的“公地悲剧”。传统投资者眼中的“渔业资产”指的就是包括渔船在内的水产捕捞和加工体系。在管理不善的海域，如果一味投资捕捞能力，结果就是渔船顺着食物链一个个物种捕捞下去，这条路在很多地方已经走到了尽头。
要改变这种状况，首先要延伸渔业资产的范围，把渔业资源纳入到可以投资的资产中。由于海洋的流动性和渔业资源的活动性，要把渔业资源确定为排他性的资产要比在陆地上确定一块森林为资产更加困难，需要一整套政策框架和技术的支持。要让包括渔业资源在内的渔业资产持续产出，就需要确保捕捞强度不超过目标种群自我恢复的能力，因此要对捕捞的强度和种群的状况都有比较准确的掌握。所以建立精准的数据监测体系是实现成功渔业资产管理的关键。这个体系是由渔船上的设备、人员和渔获物上岸的体系一同来构建的。在工业化渔船和手工渔船共存的渔场中，需要将数据体系延伸到手工渔业中。
以智利和巴西的严重受困的工业化渔业为例，由于管理水平不足，许多鱼类种群生物量已经减少到维持最大可持续捕捞量所需生物量（BMSY）的10%。处于枯竭状态的工业化渔业面临复杂的管理挑战和经济困境，例如捕鱼船队和相关市场基础设施的产能极端过剩。这往往源自于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冲突以及渔业管理不足的长期问题，并通常伴随着猖獗的非法活动。由于鱼类种群恢复需要较长时间，具有不确定性，且往往需要社会采取集体行动来倡导（个体渔民难以采取有效措施来应对问题），因此，投资者往往面临很高风险，难以对工业化渔业作出投资决策。
02
影响力投资策略展望
在任何情况下，对影响力投资者来说，仅对商业活动的投资并不能确保在海洋中落实可持续性的改善。事实上，如果只是增加对渔业资产（例如渔船）和海产品公司的投资，而捕捞强度（Fishing efforts，指在单位时间内在渔场使用特定类型的渔具的数量，例如每天拖网的小时数、每天下钩的数量或每天海滩围网的牵引次数等）没有得到限制，那么人们为短期利益过度捕鱼的动机会进一步加剧，从而恶化相关渔场的困境。
“鼓励资本”组织研究提出的可持续工业化渔业投资策略的核心是一整套旨在保护和恢复鱼类种群、减少非目标物种的副渔获物并保护和恢复海洋生境的渔业管理改进措施。相比而言，手工渔业可以通过渐进式渔业管理改进取得成功，而工业化渔业则需要全面的渔业管理改革，才能确保种群恢复和财政回报。
如图1和图2所示，由于恢复枯竭种群可以产生很大的积极影响和财务上升潜力，该工业化渔业投资策略会首先寻求全面渔业管理改革，然后收购随着种群规模和上岸量增加而升值的资产（如捕捞配额或船只）；最后投资于海产品公司，通过提高供应链效率和产品附加值以增加和最大化随着时间推移增加的捕获量的价值，这与“鼓励资本”组织提出的手工渔业投资策略相似。
该策略的资产收购部分旨在让投资者实现潜在的超出预期的回报，以证明所承担的前期风险是合理的；并且，该策略仅期待供应链投资提供基线水平的回报，主要的回报将来自于渔业资产所有权以产生与长期渔业恢复相关的潜在上升回报。作为对遵守可持续捕捞做法的奖励，投资产生的经济效益与渔民共享，以此强烈经济激励促进规制，这与促进短期耗损的现有激励措施是恰好相反的。
▲ 图1 工业化渔业海产品供应链
来源：Investing for Sustainable Global Fisheries: Executive Summary
▲ 图2 捆绑式投资
来源：Investing for Sustainable Global Fisheries: Full Text
“鼓励资本”组织建议通过股权投资来实现目标的影响和财务回报；还建议考虑使用与项目有关的投资，或其它低利率的债务融资，此项最多占总资本的15%。尽管海产品公司的投资预计在中短期内可以盈利，但支持这一策略的投资者应该有较长的时间视野，投资前景为10年，投资结构中的任何债务部分都可能有中期再融资要求。该组织还建议考虑建立渔业管理基金（FMF），用于资助部分渔业管理改进，或作为未预期的额外改进的储备。FMF 可由赠款资本或对支持困境渔业策略感兴趣的多边或发展金融机构提供资金。图3列出了与工业化渔业策略有关的资金流和现金流。
▲ 图3 投资结构（资金流和现金流）
来源：Investing for Sustainable Global Fisheries: Full Text
03
案例：智利 Merluza 策略
在20世纪，智利鳕鱼（Merluccius gayi）渔业对智利经济和文化具有重要意义，在高峰期养活了7000多名渔民，生物量超过150万吨。21世纪初，该渔业陷入崩溃，人们广泛认为其原因是由于过度捕捞和巨型鱿鱼（一种来自北方水域的入侵性捕食者）所导致。此次崩溃后十年里，该种群生物量估计不到20万吨，上岸的鱼的平均尺寸下降了10多厘米，多达5000名手工渔民退出了该渔业。
▲ 表1 智利鳕鱼渔业管理和供应链问题
注：研究团队整理信息制表
为了解决表1所示渔业管理和供应链问题，“鼓励资本”组织根据渔业独特的利益相关参与者、监管背景、供应链、市场动态和干预成本估算制定了“Merluza 策略”，提出“经过实地检验的”投资建议和分析，展示工业化渔业影响力投资如何能够产生财务回报和积极影响。
Merluza 策略是一项预期为1750万美元的影响力投资策略，以恢复智利鳕鱼渔业，使其充分发挥生物和经济潜力。这1750万美元将用于资助实施全面的渔业管理改进措施，收购该渔业总捕捞权（或“捕捞配额”）的36%，并创建一个新的鳕鱼和巨型鱿鱼的加工和分销业务。
Merluza 策略的影响论基于这样的假设：通过一套影响70%以上种群的综合干预措施（包括减少捕捞总量），可以充分减少鳕鱼的死亡率以使种群得以恢复，从而改善渔民的生计，并随着时间增加食物供应。Merluza 的创新方式将减少至少27%的鳕鱼捕捞量，利用强大的数据收集和技术系统来改善渔民对可持续捕捞方法的遵守程度，并提供经济激励以奖励长期的可持续捕捞。
▲ 表2 Merluza 策略投资
注：研究团队整理信息制表
这一策略的核心是寻求鳕鱼的种群状况和商业化情况的最大化改善，并在此过程中切实改善智利最重要的鳕鱼捕捞区的手工渔民生计。如果成功的话，Merluza 将在10年内将鳕鱼种群恢复到其BMSY的75%，比目前的水平增加177%，允许每年增加多达7万吨的上岸量，并使该种群走上完全恢复的道路。
此外，通过对捕捞、处理和供应链的巨大改进，Merluza 的目标是在10年内向渔民支付1.04亿美元的额外收入，由1800名参与的手工渔民分享，同时创造大约1.36亿份额外的海鲜膳食。净资产收益率基线水平是16.4%，如果在十年后出售给战略买家，则有可能可以达到35%。
为了实现这些影响目标，Merluza 策略提出了以下一套捆绑式投资：
投资渔业改进措施、建立严格管理制度：向一个渔业管理公司（FMC）进行早期投资200万美元，在10年内共投资450万美元，以在12个最大的鳕鱼捕捞区实施全面的渔业管理改进措施。
购买捕捞配额重新分配，降低捕捞强度，把手工渔业纳入管理体系：投资940万美元以收购60%的原来工业化捕捞的鳕鱼配额，其中80%将重新分配给 Merluza 捕捞区的手工渔民，而其中20%将被保留而不被捕捞，以减少捕捞死亡率和支持种群恢复。
投资供应链，提升产品附加值：投资610万美元，建立一个纵向整合的鳕鱼和鱿鱼加工和分销公司，该公司将从参与计划的捕捞区采购鳕鱼和鱿鱼并进行商业化，重新配置现有的供应链，同时使手工捕鱼和上岸做法现代化，以创造更低的产量实现更高的价值。
▲ 图4 Merluza 策略投资
来源：Investing for Sustainable Global Fisheries: Full Text
从根本上说，Merluza 策略可以被视为一种按业绩付费的机制，通过这种机制，投资者的回报直接与他们资助的渔业管理改进在多大程度上成功地增加总种群生物量和上岸量有关。为投资提供资金所需的股权份额被假定为占总资本的96%，商业债务占4%。该策略认为对鳕鱼的投资有可能在10年内产生16.4%的股权内部收益率（IRR）。
▲ 图5 资金结构
来源：Investing for Sustainable Global Fisheries: Full Text
04
小结
渔业资源和牧场资源的最大区别是明确产权的困难。现在通常做法是确定海域使用权，然后再具体到不同鱼种的捕捞配额。只有建立起数据监测体系、执法体系和捕捞配额制度网络，才能形成包含资源在内的渔业资产，从而让投资者看到参与机遇。
在智利这一策略中，可以看到之前已经存在一个配额制度，说明这里原来的确权、监测、执法等管理基础还是存在的。渔业改进项目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一步细化，完善这个体系，形成真正的渔业资产。
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由于自然界强大的自我恢复能力，资源枯竭的渔场只要禁捕若干年就可能产生很好恢复效果。从这个属性来讲，已退化的渔场对于投资是有一定吸引力的（相当于“抄底”）。很可惜，渔场如果没有退化到一定程度，外部的投资者很难“抄底”，因为根本不可能买到足够的捕捞配额。
成功的可持续转型会产生多种成本。一方面是减少数年捕捞的经济和社会成本。渔业改进工作必须得到明确而且直接的基于市场的激励措施的支持，以实现合规。如果仅试图减少捕捞而不提供经济替代方案，如2014年智利渔业法推动下的鳕鱼渔业总可捕量削减，就有可能造成争议和冲突，而不一定能推动种群恢复，因为它们未能解决过度捕捞的相互关联的社会、生物和经济驱动因素。另一方面是建立和运营有效管理制度的成本。普通市场投资者很难主动承担上述两种成本，所以可能需要影响力投资和政府等公共性质资金的共同参与。
✏️ 本文特别邀请创绿研究院海洋项目专家供稿，由专美佳主笔，陈冀俍指导，为「迎接蓝色经济 - 可持续渔业投资」系列第三篇。
点击阅读同系列研究：
🔗 第一篇《可持续捕捞渔业投资机遇》
🔗 第二篇《可持续小型（手工）渔业投资机遇》
专美佳
创绿研究院海洋项目专员，从事海洋治理与蓝色创新领域研究工作。主要负责蓝色经济研究项目，知识产品海洋快讯《蓝色脉搏 · 海洋生命共同体》；主要参与生物多样性与金融体系稳定性项目研究。
陈冀俍
创绿研究院海洋项目高级研究员，关注南极和公海生物资源的国际治理。自2007年参与全球环境治理的相关工作，作为观察员参加了2007-2011年的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的谈判。自2012年起连续多年作为民间代表参加南极海洋生物资源养护委员会的会议和南极条约协商会议，在环境和国际政治类期刊和通讯上发表数篇论文和评论。
参考文献
1 Encourage Capital, Bloomberg Philanthropies, The Rockefeller Foundation. (2016). Investing for Sustainable Global Fisheries: full text. [R]; https://www.rockefellerfoundation.org/wp-content/uploads/FULL-REPORT_FINAL_1-11-16.pdf. 2021-04-10 19:32:00.
2 Encourage Capital, Bloomberg Philanthropies, The Rockefeller Foundation. (2016). Investing for Sustainable Global Fisheries: Executive Summary. [R]; http://encouragecapital.com/wp-content/uploads/2016/01/Executive_Summary_FINAL_1-11-16.pdf. 2021-04-10 19:31:00.
3. Ruben Alarcon-Munoz, Luis Cubillos, Claudio Gatica. (2008). Jumbo squid (Dosidicus gigas) biomass off central Chile: Effects on Chilean hake (Merluccius gayi). Oceanic Fish, 49(157-166; https://www.academia.edu/1091325/Jumbo_squid_Dosidicus_gigas_biomass_off_central_Chile_Effects_on_Chilean_hake_Merluccius_gayi_. 2021-05-26 17:35:00.
4 Carlos P. Leal, Renato A. Quiñones, CarlosChávez. (2010). What factors affect the decision making process when setting TACs?: The case of Chilean fisheries. Marine Policy: Elsevier, 34(6):1183-1195; 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abs/pii/S0308597X10000710. 2021-05-26 17:20:00.
题图来源：Seafood Source; Photo credit: Francisco Blaha, Seafood Champ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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