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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瑞金人是如何划龙舟的

钟虹丽 当代江西
2024-09-28
“
时光如流水，冲淡多少物事。赛龙舟，中断了再续上，停办了又重组，客家人的倔强与坚持，从不曾被流水冲淡。

”

端午佳节，午时刚过，人们便开始从四面八方赶往瑞金市绵江河两岸，人潮如河水般涨起来。人群中有追逐嬉闹的孩童，有淡定从容的老者，也有慕名而来的远客，大家怀着迫切的心情，兴味盎然地等待着一年一度的划龙舟。时点虽未到，观者已如云。
瑞金市绵江河（城区段）端午龙舟赛。
一
瑞金市泽覃乡五龙村，这个绵江河畔的小村庄，正举行着划龙舟前的祭祀仪式。龙舟队先行来到社公庙，摆上果品，焚香燃炮，虔诚祈福。接着队伍来到绵江河边，请龙敬神，杀鸭祭船，祈佑平安。
随后，在鞭炮轰鸣声中，一条龙舟神采飞扬地出发了。船头龙旗迎风招展，船身坐着22个青壮汉子，船尾“艄公”稳稳把舵，锣鼓咚咚敲响，船桨有力划下水面，激起水花四溅。
河对岸，沙洲坝镇清水村乌石下龙舟队也出发了，两支船队溯流而上，向竞渡地点进发。那里，万人正引颈相望。
龙腾起，舟行前，漾起一河的鼓声、鞭炮声。
远远地，眼尖的孩子望见猎猎龙旗，喊叫起来：“看，龙舟来了。”犹如一颗石子投进了波心，人潮涌动起来。在万众瞩目之下，两条神气活现的“龙”来到了河心，龙头气宇轩昂，龙身轻盈飘荡。
岸上舞台早已搭起，正等待着举行端午文化仪式。锣鼓镲钹奏响，舞龙舞狮、武术散打、山歌对唱等民俗表演依次登场，人们积攒了一年的热情在这一刻得到尽情表达。节目表演之后，紧接着举行祭奠屈原、龙神的仪式。
人们诵读起屈原的经典诗章，鞠躬致敬，焚烧祭文，将包子、粽子撒向河水敬献，万余人一起虔诚地完成这个庄重的仪式。那一刻，屈原仿佛从千年的时光河里浮出水面，辉映着人们激动的脸。
观龙舟赛，无异于一次集体的精神洗礼。
时针走到下午两点整。鼓声缓缓响起，两条龙舟在河面集结，无数双眼睛盯着龙舟，赛前的紧张让所有的声音不由地停住。随着一声令响，龙舟急冲向前，鼓声、鞭炮声、呐喊声混合交响直冲云霄，绵江两岸沸腾了，铿锵的鼓点简直要将每颗心敲出胸膛。
“加油！加油！”人们喊破嗓子也在所不惜。船上的桡手们整齐有力地挥动着胳膊，一排船桨下到水里，浪花跃出水面，力量与速度尽显。率先夺取红旗的勇士们发出胜利的呐喊，两岸一片欢呼。两支船队比了一局又一局，三局两胜者为赢。
每一个龙舟队员都用尽全力，划出生命的速度，划出绵江河畔人家对龙舟的热爱、对生活的热爱。
这是瑞金市绵江河（城区段）端午龙舟竞渡风采。彼时，若我们站在高空俯瞰这条瑞金人民的母亲河——绵江，必将无比震撼。
蜿蜒百余公里的河上，上中下游的四处河段，同时上演龙舟竞渡，其他各处规模均超五支队伍以上，多则达十余支。绵江似练，龙舟豪迈，牵动着沿河两岸几十万“红都”儿女的心。
“红都”儿女在绵江河（城区段）上竞渡风流。
二
沿绵江河顺流而下，两岸树木葱茏绿意盎然，村庄田园错落有致，一幅幸福生活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我走进村子，寻访瑞金划龙舟的历史。
泽覃乡五龙村原党支部书记胡德煌告诉我：“有两百来年历史了。２０世纪９０年代停了十来年，新世纪初，我上任后又重新组织起来。”武阳镇国兴村松山陈氏龙舟队原队长陈华荣则说：“历史肯定很久了，我以前常听村子里九十多岁的老人说，他们是看着划龙舟长大的。”
谢坊镇乐村村龙舟馆的资料记载：明末清初，一位江南堪舆大师来到本地猫剑岽下，见到一形若锦鲤的丹霞大山坐落于一汪浩渺的水潭旁，击掌大赞：“锦鲤跳龙潭，此乃一处好风水也！”并告诉路过的农夫，每年五月初五前来此处进香朝拜，必能福泽全境。自乐村肇始，谢坊镇从此兴起端午龙舟竞渡之风。
每问及村庄划龙舟的历史，村民们的眼神总掠过一丝诧异，谁会去追究是哪年开始的呢？在他们看来，这是代代传下来的习俗，恰如河水流动般自然。村民习惯将划龙舟称为“划船”，他们总不忘告诉我，划船，是为了纪念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还总会加上一句话：“咱住在河边的人家，过节就要划船，祈求风调雨顺、庄稼丰收、事事如意。”
河水奔流，古风犹存。过去，绵江河是商贸物流的黄金水道，烟雨中穿梭忙碌的船景——“浮波烟艇”，成为古时瑞金八景之一，可见当时水路交通之繁盛。绵江河连接大江南北，端午竞渡如河水般绵延流转，龙舟自然划进水乡人家的心田。
数百年间，一年一度的划龙舟活动曾因战争中断、因灾害停办，但它并未淡出人们的视野，而是深植于人们的灵魂深处，总要在特定的时点，将激情以速度爆发出来。
“宁荒一年田，不输端午船。”龙舟一下水，村民就开始为宗族争雄、为村庄争荣铆足劲，争强好胜之心让集体空前团结，每个人都仿佛使出洪荒之力。而一条龙舟，需要鼓手、桡手、舵手通力协作，配合得天衣无缝才能划出完美的结果，竞争与协作考验着每支队伍。
在寻访中，我的思绪竟翩飞起来。我仿佛看到时光深处的龙舟，从起源处腾跃飞舞，沿着大地的江河水系，注入人们的精神血脉。伟大诗人屈原化为龙舟精髓，激荡起每个人的爱国精神、集体精神、奋勇争先精神……

瑞金市绵江河上的端午龙舟赛。

三
组织这样一支龙舟队颇为不易，与村庄经济发展、人心向背、组织能力息息相关。
据胡德煌介绍，2001年，因村民要求重启龙舟赛的呼声不断，他便与沿河周边几个村联络，商定重新组建龙舟队。各村在筹建中遇到不少问题，人、财、物都要从零起步，百事维艰。有几个村最终没有组织起来，退出了划龙舟的阵营，只有五龙村和清水村两支队伍重组成功。
时光如流水，冲淡多少物事。赛龙舟，中断了再续上，停办了又重组，客家人的倔强与坚持，从不曾被流水冲淡。
近几年，龙舟竞渡，因其竞技性、观赏性、参与性强，深受人们的喜爱，呈现出另一番兴盛气象。绵江河中游的五龙村新添了两条龙舟，清水村不甘示弱，也新增了一条龙舟，声威愈加壮大。而下游的武阳镇，以姓氏为单位组织龙舟队，队伍逐年增加，每支姓氏都拥有了一支龙舟队，领全市龙舟竞渡之最。
每隔几年，全市的各个龙舟队便相约集中到绵江河（武阳段）比赛，那里水深河宽，十几支龙舟队伍同河竞技，精彩而又热闹。
看龙舟，知富足。近些年，绵江河畔的龙舟队淘汰了笨重的铁质龙舟、旧木龙舟，纷纷换上了新龙舟，很多队伍还拥有了两只乃至三只龙舟，毫无疑问，这些都需要钱。
生活水平的提高直接提升了龙舟的“颜值”和数量，而这些资金全部来自民间捐助。除了村民自愿捐资外，协会理事还会出面对外联络，向创业有成的在外乡贤、社会各界争取赞助，只要筹划得力，资金总不成问题。
人手短缺是各个队伍面临的共同问题。端午节前，绵江河涨起“划船水”时，村里人便开始打电话给外出的后生崽们，一个个动员回村。所幸，人们心里还有热爱。村庄在外工作生活的男子，再忙也要放下手中的活回来划龙舟，用他们的话说：“划船的事，是大家的事。”划龙舟，划的是众人的心。
河流蜿蜒伸展，载着人们对生活的美好愿景，奔向远方。在辽阔的江河大地，生命生生不息，龙舟竞渡不息。
人在时光的河上竞渡，城在历史的河上竞渡，我们正向着未来竞渡。
来源：当代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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