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沉广场如何变身“城市剧场”？
对于如何设计人们想要聚集的场所，受人尊敬的社会学家威廉·怀特(William Whyte)制定了很多规则，其中有一条很容易照做。“除非有令人信服的理由，否则开放的空间不应下沉，”他在1980年出版的著作《小城市空间的社会生活》(The Social Life of Small Urban Spaces)中写道，“一旦到了那里，你就会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井底。”
因此，当曼哈顿中城一个下沉广场的业主决定把第六大道下方有近半个世纪历史的空间进行翻新改造、使其符合规范时，他们很清楚自己面临什么样的挑战。
“这是一片城市空白，”帕特丽夏·维尔(Patricia Veil)说，她是总部位于米兰的ACPV建筑事务所(ACPV Architects)的首席执行官兼联合创始人。这家事务所被洛克菲勒集团(Rockefeller Group)选中，负责对第六大道1221号前的广场进行耗资5000万美元的改造。在洛克菲勒中心的西侧，有三座建于20世纪70年代、外形几乎相同的写字楼，这座此前称为麦格劳-希尔大楼的摩天大厦就是位于中间的一座。
这座大楼的庭院占地面积200×111英尺（60.96米×33.83米），是一个私有公共空间(POPS)，纽约市总共有近600个这样的空间。根据纽约市1961年通过的分区规划决议，大多数私有公共空间的存在是为了鼓励开发商建造更多的可租赁或可出售空间，以换取他们向公众开放公共区域，奖励比例为10平方英尺对1平方英尺。
奇怪的是，正如杰罗德·凯登(Jerold S. Kayden)在他详尽的私有公共空间调查报告《私有公共空间：纽约城市经验》(Privately Owned Public Space: The New York City Experience)中解释的那样，这个下沉广场实际上不符合奖励条件，因为“该广场以几英寸之差，违反了禁止广场低于街道水平面12英尺（3.65米）以上的规定。不过开发商还是获得了纽约市特别许可，免受高度和后退规则的限制。”
ACPV建筑事务所的任务是与TPG建筑事务所(TPG Architecture)的当地建筑师合作，吸引每天路过第六大道1221号的成千上万的员工和游客停下脚步，置身于他们打造的城市剧场。
原有空间设计的主要缺陷包括：下沉广场南北两端的高台区域设有座椅，但不容易到达，从人行道上几乎看不到广场，还有ACPV建筑师约瑟夫·蒙塔莱奥内(Joseph Montaleone)形容为“折磨人的”通道楼梯。因此造成人流量和零售空间都表现欠佳。为了改造这个广场，设计师的方案是“把所有设施都降到一个平面上，消除流通的窄点，使所有地方更容易到达，”蒙塔莱奥内说。
要想充分激活这个空间，就要利用地面下方已有的生活气息。这位建筑师说，洛克菲勒中心被设想为一个“城市连接点”，将行人与服务于该建筑群的四条地铁线连接起来。“这与下沉式广场交织在一起，可以通向地面上方，对原有的设计师来说非常重要，”他补充道，“我们想要强调这一点，摆脱一些杂乱的东西，让这些连接更加自然地发生。”
他们的解决方案包括拆除一个有顶棚的外部空间，以便新建一个地铁站厅入口，建造一个室内天桥，从地铁站厅穿过广场层，开设通向商业空间的入口。“地铁站厅与这个项目的关系完全变了，”蒙塔莱奥内说。
随着2023年底施工结束，这个重新开放的广场现在颇具现代感，采用了大量玻璃、青铜饰面和新鲜混凝土。为了改善可达性，广场北端增加了一部扶梯，用青铜字母醒目地标明了地铁线路，最引人注目的新景观是一个吸引人的宽敞楼梯，在通往广场的途中一分为二。蒙塔莱奥内说，这个楼梯的设计是为了更好地将广场与人行道连接起来，同时也是ACPV建筑事务所尝试将整个空间“打造成一个剧院”的方案。他希望这能给广场带来计划的事件和活动。新楼梯中间设有阶梯式座位——附近也不乏小吃车——因此更有可能像曼哈顿中城的街头公园和广场一样，在夏天吸引前来享用午餐的人潮。
重建庭院内的零售空间被设计成南北两个区域，南侧可通过下沉广场进入，北侧可从大楼大厅进入。目前，店面仍然空置，橱窗上装饰着宣传广场改造的俏皮图案，这与怀特对地下街常见问题的描述不谋而合：“如果有商店的话，就会有虚假的橱窗展示来掩盖空置状况。”冬季，一棵适合上传Instagram的巨型圣诞树吸引了大量游客在空心底座内拍照留影。
在其他地方，高台区域已被削平，人行道旁设置了两个自带座椅的长条花坛，各处的小型花坛长出更多的绿色植物。那些还记得广场原有布局的人最有可能注意到缺少了什么东西：一座50英尺高的不锈钢雕塑“太阳三角”，曾经是广场上棱角分明的中心装饰。这座雕塑由科学家兼发明家阿特尔斯坦·斯皮尔豪斯(Athelstan Spilhaus)创作，同时也是一个太阳历，在冬至时，太阳光线会与三角形的下侧对齐。雕塑旁边有一个象征太阳的倒影池和九个代表行星的钢球，还有一幅显示北极和南极投影的地球马赛克地图。
这个引人注目的雕塑作品非常适合第六大道1221号的原租户。但麦格劳-希尔出版公司已经于2015年搬走，而在此之前，倒影池也为一家餐厅而拆除。“这个雕塑进行改造的局限性太大，无法实现客户所追求的可达性和开放性，”蒙塔莱奥内说。目前尚不清楚太阳三角的下落，但在西北方向几百英里外的纽约州埃尔米拉市中心，仍然可以找到斯皮尔豪斯设计的一座较小的太阳三角雕塑。
对于纽约战后公共艺术和建筑的倡导者来说，这座雕塑的消失并不令人意外。“我们正在应对全市范围内私有公共空间的变化和改建，公众对此知之甚少，甚至一无所知，”非营利性保护组织Docomomo的执行董事莉兹·韦特库斯(Liz Waytkus)说。这些表面上是公共设施的空间在建成后往往遭到忽视，或者在满足了开发商的目的后完全关闭。“今年早些时候，水街77号为外部的私有公共空间申请了维护许可证，”韦特库斯说，“几天后，他们就彻底拆除了广场。这种情况只会继续下去。”
蒙塔莱奥内和维尔认为，第六大道1221号可以提供一个改造私有公共空间的合适范例，因为他们创造了比此前更有活力、更连贯的城市空间。由于设计期间经历了疫情，维尔认为，这是适合不那么看重工作的曼哈顿中城的理想空间。“这不是每个人都在同一时间做同一件事的场所，”她说，“我们有不同的想法，我们利用时间的方式也不同，所以这个广场甚至比没有经历疫情的方案更好。”
“如果你想快速到达地铁站，那当然可以，但你也可以在非常安全的良好环境中停留半小时，”蒙塔莱奥内说，“我们是设法让纽约人放慢脚步的意大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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