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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井喷的时代,不要忽略“人”本身

SSIR中文版 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 2024-03-12



导读

这是一个技术井喷、数字化飞速发展的年代。
技术本无好坏之分,关键在于如何使用。处在科技革命的巨潮中,稍有不慎,就会误入歧途。现实中不乏此类案例:从利益至上的竞价排名,到用户隐私的泄露……各种状况如果得不到改善,势必消解科技所带来的正向价值。
2021年12月7日晚,在“The World is Our Lab”系列网络研讨会上,来自国内外的专家学者围绕技术及数字化浪潮的现状、技术对慈善部门和数字底层的影响、及技术的负面效应、如何应对挑战等话题展开讨论。



2021年12月7日晚,由乐平基金会乐见工作室、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中文版编辑部和WINGS (Worldwide Initiatives for Grantmaker Support)联合主办,EASII(East Asia Social Innovation Initiative)支持的“The World is Our Lab”系列网络研讨会的第三场「人本科技New Technology」在线上举行,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CFF)是本次活动的联合推广伙伴。




01技术重塑生活


  • 重塑劳动者生活

 

20世纪以后,科学与技术的联合使社会出现革命性进步,技术创新不仅重塑了人们的生活方式,更是创造了一种快捷而高效的文化。

 

对劳动者而言,技术也重塑了他们的生活。数字化和技术的飞速发展改变了工作条件、工作过程、工作内容和劳资关系,很多人告别传统的就业方式,转向灵活就业,如外卖员、快递员、网络主播等等。

 

孙萍博士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平台经济、数字劳动。据孙萍介绍,目前,中国的互联网灵工就业人口已经达到两亿,在未来的五年之内,可能会达到5-6亿。这也就意味着,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未来,每三个中国人当中,就可能会有一个人的就业受到影响。 

 

在她看来,中国互联网的腾飞给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在中国,人们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被技术包围了,似乎很难感受到技术的边界,互联网发展之快令人惊讶”,孙萍说,以至于现在出门如果没有手机的话,很多人可能会觉得丢失了自己。

 

近年来,孙萍多有关注中国的“数字底层”。为此,她和团队做了许多受到互联网深刻影响、话语权却特别弱的群体的研究,包括快递员、外卖员、家政工等等。

 

最近,孙萍正在撰写一本关于中国外卖骑手的书,她观察到了一种叫“过度劳动”的现象。孙萍总结,尽管在中国越来越多的人会把零工经济当作一种生计,但是很少有人把它当做一种可以长久从事的工作。具体而言:

 

首先,他们认为这种工作不具有可持续性,即没有职业发展,因此很多人的工作非常碎片化和分散化;第二,骑手的交通事故发生率非常高,尤其是在算法的管理下,存在“越跑越快”的问题,具体路程所需的时间跟地图上显示的有差别,这些问题会让很多骑手感到非常不安和焦虑,所以他们也不会把它当作是长久的工作;第三,城乡问题。世界上的大部分国家也许都存在这种不平等的扩大。在中国的语境下,可能是农民工来到城市打工的问题,扩大到世界范围的语境下,可能是媒介素养或技术素养的问题。例如,大家下载应用程序后并不知道相关的操作流程是什么样子的,只是需要挣钱、满足生计而已。

 

孙萍强调,这种情况下,公民社会非常重要。“每个人都应该意识到,(大家)需共建技术素养、媒介素养,让更多人从中受益,而不是将不懂技术的人排除在外,并以此榨取劳动价值。”

 

  • 民间部门的数字化进程

 

当前,人类社会已然进入数字化时代,但在全球范围内,数字化的发展并不均衡。经济不发达的地区,数字化转型往往比较弱;不同行业、不同领域的组织的数字化转型也大有不同。

 

以慈善部门为例,据TechSoup联盟项目发展副主席,世界经济论坛议题贡献者Christopher Worman多年来的观察,当前,大量慈善组织缺乏数字能力。“当世界向数字化转型时,民间部门可能会被抛在后面。而它们是支持弱势群体、支持人类尊严的部门,(因此,它们也迫切需要数字化)。”

 

在一次全球调查中,Christopher发现,首先,慈善事业中最关注的弱势社区,往往缺乏他们所需的技术。疫情期间,全世界都需要通过互联网获取所需的服务,然而,最脆弱的社区由于难以获取网络资源,因此,民间社会为这些弱势社区提供的许多服务在疫情期间不得不被中断;第二,在过去十年中,数字化进程在加速,而美国却只有0.04%的慈善资本涉足数字化领域。考虑到这一点,弱势社区则可能更难以享受数字服务。

 

如Christopher所言,慈善组织数字能力的缺失或对其服务的弱势社区带来直接影响。例如,疫情期间,如果社区能利用数据库进行管理,掌握社区居民的进出、活动轨迹等,就能够主动地控制社区内疫情的发展。然而,很多社区没有足够的数字化技术和资源去应对。

 

据Christopher介绍,爱尔兰有一个社会服务组织,创立之初无法获得工作所需的技术。因此,Christopher和团队帮助他们以需要的方式捕获工作当中所需的数据。目前,爱尔兰众多社会服务组织都在使用这个工具,当这些机构获得来自全国各地的数据后,他们可以坐下来,代表社区与政府进行交涉;他们可以把基层的、实时观察到的细节传递给决策者,而决策者们往往无法获悉如此清晰的细节。在Christopher看来,社会组织作为一个集体,可以向决策者指出问题,提出明确的需求。他认为,这个案例体现了在数字化世界中,如何通过充分利用技术来发挥集体智慧。

 


02技术的负面效应



当前,世界各地出现越来越多争论,话题有关“技术的挑战,技术乐观主义、现实主义”等等。例如,如果人类意识到生物技术、人工智能的威力和潜力,就不能不对这些力量被滥用的可能性而感到担忧。

 

又如尼尔·波兹曼在《技术垄断:文化向技术投降》一书中提到:每一种技术都既是包袱又是恩赐,不是非此即彼的结果,而是利弊同在的产物。

 

孙萍总结了技术的一些负面性问题:一是关于技术黑箱的问题,大家都在谈论人工智能,可能某些技术非常有用,但很多人都担心不知道怎么操作,也不知道它背后的算法是怎么编辑出来的;其二,隐私的问题;其三,商业化的问题。例如,很多软件会生成用户画像,进而引导消费行为,它会精准地给用户推送各种各样的商品。“越来越多人担心,我们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对数据的掌控权,因为很多数据掌握在平台公司,而非个人的手中,这可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可持续数字基础设施联盟SDIA联合创始人兼执行主席Max Schulze来自德国,他在技术部门工作了超过15年的时间。Max意识到,技术本身是有负面影响的。然而,目前人们只是大喊:“数字化对社会有影响,对环境有影响,是很多问题的解决方案,我们要用数字技术解决地球上的每一个问题”,对于技术的负面性却谈论的不多。

 

Max认为,对于技术的应用,我们需要权衡后果,需要思考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可能会导致哪些长期后果,并将与技术相关的事宜纳入讨论范围。

 

在Max看来,目前的问题不是我们应该在哪里设置技术的限制,而是我们允许软件录入什么数据,这可以归结为透明度。“如果你有来自整个供应链的数据,进入软件终端,你就可以准确地知道哪些地方需要关注。软件可以收集大量的数据,并且告诉你什么是重要的。在我看来,这就是软件在气候变化中发挥的作用,它让系统性的变化成为可能。”

 

Max强调,在技术发展的过程中,除了看到技术的力量,人类本身更不应被忽视。“人们仍然需要改变,这种改变是软件永远无法取代的。”Max同意技术带来的好处,技术、数字化会解决很多问题。然而,他也非常怀疑一切问题都可以通过软件解决的想法。“我们不要忘记,改变始终是由人创造的,为民众赋权不容忽视,因为软件还不能创造软件。”

 

为什么说技术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

 

按孙萍的说法,在现实生活中,很多的技术,它的可供性、架构其实跟我们想的并不一样的。坐在办公室里编程序的程序员,和一个走在大街上,骑着电动车,在风中呼呼地跑,随时有可能出现交通事故的外卖员,实际是不对等的。

 

Max则强调:“让我们对录入软件的数据设定边界条件,而不是试图对软件设定边界条件。”

 

实际上,(跨越技术的边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对此,Christopher指出,目前,民间社会正大力推动,要把各行动方重新划入边界当中,不得跨越技术的界限。他们还在探讨如何做出适用于当下的技术选择,以及如何进行监管。

 


03民间社会,尤其是慈善事业能做些什么?



有人曾把大数据比喻成火,最初人类发现火的时候喜欢火,“它是温暖的;它有实用性,可以煮熟食物,在晚上驱赶可怕的动物。”后来,人们却会说:“哦不,我被火烧伤了。”

 

在第四次工业革命和数字化洪流下,社会在发生巨大转变,但人类还无法理解它所有的影响,(就像从前不能完全看到火带来的影响一样)。

 

当前,我们享受着科技发展带来的便利性,但另一方面,正如上文所言,当我们正视“技术鸿沟造成的社会不平等、技术的边界、控制权和所有权之争”等挑战时,民间社会、尤其是慈善事业能做些什么?

 

Christopher指出,数字化在创造新的工作,然而,谁来承接这些工作呢?全世界有数百万个工作亟待填补,但人们尚没有胜任这些工作的技能。因此,当这些转变发生,并产生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影响时,我们需要一个部门站出来说:“等一下,不要忘记我们的人民,不要忘了他们的尊严。不要忘记我的母亲,她几乎不知道如何使用谷歌”,他们需要被照顾,因此,我们不能忘记他们。

 

“这始终会是民间社会的工作。慈善事业应该思考和学习,来迎接这个时刻的到来。尽管目前,它们可能并不拥有这些技能。”Christopher说,我们必须要努力提高慈善部门的声量,考虑数字鸿沟和数字公平等更长远的问题,因为如果一半的人被排除在技术之外,理想效果就不会实现。

 

具体而言,Christopher认为,关于数字贫困和数字公平,在许多人被忽视、并被技术抛弃之时,慈善事业可以介入的一点是,帮助每个人获得足够快捷便宜的网络连接,推动相关政策改革,保证参与数字化经济的安全性,让更多人有机会获得工具、技能和软件,成为数字技术的积极使用者。“我们必须达到数字公平,使所有人能够参与、学习并被赋权。”

 

Max则提出了两点建议。首先,要从软件对人的实际影响上进行考量,去研究技术如何指导这些工作,以及它是如何管理的。在Max的从业经历中,他看到,很多公司在开发软件时,人的权益并不是重要的考量因素,开发者可能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这意味着他们不太可能把对人的思考加入到软件设计当中。

 

此外,在与慈善组织共同工作和学习的过程中,Max认为,透明度是第一要务,关于技术或软件如何做决定,用什么数据来做出这些决定,(开发者)需要提供更多信息。目前,大部分科技公司都拒绝提供这些信息,因此,动员民间社会和公众(推动透明度的提升)尤为重要。

 

第二个建议是教育,比如(告诉大众)社会中数字技术如何被应用,以及数字化对社会有哪些影响。现在更为重要的是对监管者、决策者进行教育,因为政府的工作是要设定边界条件,如果他们不了解正在面对的事情,就无从下手。“我真的很担忧糟糕的监管,一方面我希望出现更多的软件;但如果监管效果不佳,软件要么会因出现错误而被关闭,要么以另一种方式进行,即永远没有监管,那时我们就将被全球(头部)科技公司所统治。”

 

European AI Fund总监Frederlike Kaltheuner的工作主要是与监管机构和政府合作,在她看来,技术发展的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然而,很少有独立的专家能够为公众利益说话,并指出如何做出有针对性的技术决策。“因此,我们需要一些在监管方面没有既得利益的专家,用适当的方式进行监管。”Frederlike说。

 

近年来,有越来越多的NGO和其他的社会企业加入了关于技术慈善或者技术赋能的项目当中。作为一名学者,孙萍非常愿意产学联动。“我们可以支持一些调研和研究,(将结果)反馈给合作方、跟我们相关的社会企业、共益企业或是媒体,再去进行社会性发声,让更多的人了解现状,明白我们应该去改变,这也是目前很多学者正在推进的”,孙萍说。

 

总而言之,如罗曼·罗兰所言,善良不是一种科学,而是一种行为。技术的前景不可限量,技术的边界却要慎重考量。

 

只有“科技向善”成为共识,技术被纳入法律和伦理所构建的社会体系,人类社会才能朝着更加先进、文明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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