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会自然抵制变化？系统思考者需防止“进步反弹” | 系统性变革

Original SSIR 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 2024-03-12

要点速读

● 为什么进步伴随着这么多的挫折？答案是，事情发展的方式不仅仅是关于人：它是关于人所在的系统，（系统）是阻止或支持社会变革的背景和条件。

● “进步反弹”（Snap Back）这一术语的命名者认为，当人试图改变一个系统的模式和行为时，承认系统会自然而然抵制变化是很重要的。这就是所谓的系统韧性，其中有两种：工程韧性和生态韧性。

● 为了防止进步反弹，这里有一些策略：巩固可能已经建立的新的心智模式；在系统中彼此疏离的人之间建立新的关系；支持被边缘化的人获得公信力和权力，以影响决策。

▲插图：dane_mark

议题编辑：刘水静

作者：约翰•卡尼亚（John Kania）

译校：欧洁睿、毛芊润

2015年，美国最高法院做出了一项意义重大的裁决，认可了婚姻平等，允许同性伴侣与异性伴侣同样合法享有结婚的权利。判决下达后，《华盛顿邮报》（The Washington Post）的记者露丝•马库斯（Ruth Marcus）撰写了一篇社论，《为什么社会不会强烈抵制同性恋婚姻》，她力图说明“对同性婚姻的反对之声，确实正在消失。”

而在马库斯的社论发表六年后，她预测的准确性值得考量。根据2020年美国价值观调查（American Values Survey），70%的美国人现在支持婚姻平等，比2017年的61%有所提高，是有史以来最高的。而2015年最高法院的裁决却引发了许多妨碍成年LGBTQ人群在工作场所、医疗保健、住房、学校和其他公共场所享有平等权利的法律。例如，自2016年以来，有几个州通过立法，允许州政府许可的儿童福利机构以宗教信仰为由拒绝将儿童安置在LGBT家庭。而目前，美国一半以上的LGBTQ成年人生活在没有反歧视法律的州，这意味着他们可能因为性别认同或性取向而被解雇。

为什么进步伴随着这么多的挫折？答案是，事情发展的方式不仅仅是关于人：它是关于人所在的系统，（系统）是阻止或支持社会变革的背景和条件。

在咨询机构FSG的“系统变革的环境（The Water of Systems Change）”报告中，我们提到了社会系统中的六个具体条件：政策、实践、资源分配、关系和联系、权力动态和心理模式。婚姻平等倡导者联盟非常明确地致力于改变每一个条件，以追求他们的目标，正如2015年最高法院的裁决所证明的那样，该联盟在一段时间内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然而，像任何系统一样，婚姻平等所在的社会系统一直受到“进步反弹”（Snap Back）的影响，这一术语由加拿大复杂理论学家布伦达•齐默尔曼（Brenda Zimmerman）命名。

布伦达认为，当人试图改变一个系统的模式和行为时，承认系统会自然而然抵制变化是很重要的。这就是所谓的系统韧性（system resilience），其中有两种：工程韧性和生态韧性。

桥梁建造是工程韧性的一个很好的例子。由于建设者希望桥梁在飓风中能有一些“弹性”空间，所以他们建造桥梁以承受对系统的冲击，同时也创造“弹性”空间，这样一旦风暴过去，桥梁就会弹回原位。

在工程中，维持现状是重点：如果一座桥在大风中晃动，那么它的建造方式就应该使它在大风过后晃回来。能说明这一动态的一个例子是设想一个碗中的大理石，如下图所示。当弹珠在碗的中心时，它处于平衡状态，但当碗向一边倾斜时，弹珠就会偏离平衡状态。只要碗的一侧足够高，大理石就会滚回原位。对于一个工程师来说，这是十分理想的（情况）。

相比之下，生态韧性模拟了系统适应不断变化的条件的方式，通常是通过寻找新的平衡点。与桥梁不同，池塘、海洋、森林这样的自然生态系统在具有调整适应的能力时，（它们的系统）才会达到最好状态，可以随着环境的需要从最初的平衡状态转移到新的平衡状态。

系统思考者应该以找到一个新的和更理想的平衡状态为目标。就像第一个例子一样，如果碗壁或变化的阈值足够高，大理石就不会越过阈值而达到新的平衡状态。它将重新回到现有的平衡状态。然而，如果你能找到降低门槛的方法（在这种情境下，门槛指碗壁的高度），大理石就能在摇晃时跳到一个新的平衡状态。有了新的平衡状态，弹回初始平衡状态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如果在你的工作中，你已经足够有策略和效率来改变一个系统的平衡——就像LGBTQ权利活动家促成2015年最高法院的裁决那样——那么随后的关键目标应该是阻止系统恢复到以前的平衡状态，以防止进步反弹。

如果你想防止进步反弹，有哪些原则需要考虑？

进步反弹发生在一个系统的多个层面：个人层面（个人接受又拒绝新的工作内容），组织层面（非营利组织的员工接受然后反对新的战略），倡议层面（一个城市的权势玩家开始容纳具包容性的社区参与，但预见到了它带来的挑战，又重回更专断的决策方式），或社会层面（采用更严格的碳排放标准的全球运动在实施中开始倒退）。但是，为了防止在任何层面上出现反弹，要注重加强系统所达成的新平衡的韧性，同时尽可能地削弱旧平衡的系统韧性，或 “肌肉记忆”。

这里有一些策略:

1巩固你可能已经建立的新的心智模式（指驱动行为的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

将有关婚姻平等的现行价值框架从“同性伴侣应该有平等的权利”转换到“两个相爱的人应该有权利结婚”，是婚姻平等运动的一个关键成功因素。这一策略简称为“爱就是爱”。框架转变后侧重于唤醒同理心，而不是让人们固守各自的文化价值观。理论之争不能扭转舆论风向，我们要对心灵而不是对头脑说话，只有邀请人们建立联系才可能成功。

2在系统中彼此疏离的、目前没有接触的人之间建立新的关系。

当一个群体与另一个群体的接触很少，并开始将另一个群体视为不同的、比自己低级的、“问题的根源”时，就会发生“他者化”（Othering）。在美国，对同性恋者的他者化仍然很普遍，尽管大多数美国人在他们的家庭、工作或社会活动中都认识有同性恋者。例如，在2018年最高法院审理的案件中，印第安纳州一家面包店老板因宗教原因拒绝为一对同性恋伴侣制作婚礼蛋糕，该餐厅老板赢得了这场官司。现在有越来越多关于解决他者化的研究。

3支持那些被边缘化的人获得公信力和权力，以影响决策和公众的观点。

随着LGBTQ群体成员的身影频繁出现在权力岗位上，他们有助于巩固今天在婚姻平等和其他LGBTQ权利方面存在的不稳定的平衡，减少恶性反弹的几率。在这方面，拜登总统选择跨性别医生雷切尔•莱文（Rachel Levine）担任卫生和人类服务部助理部长，并选择2020年总统候选人皮特•布蒂吉格（Pete Buttigieg）担任交通部长，这标志着公开性取向的同性恋内阁部长在（美国）首次出现。

如何最好地防止进步反弹？我们对这一问题的理解仍在持续进步，每个系统都有它自己的动态情境。例如，许多LGTBQ社区的人提出的一个重要观点是，追求婚姻平等的战略不够全面，也没有关注到更广大LGBTQ社群的需求，不能有效阻止进步反弹。这种思路表明，婚姻平等运动削弱了LGBTQ活动的最终目标，即LGBTQ群体作为不同的人被公众完全接受——“和你不同”——而不是以“比你想象的更像你”被接受，但后者就是“爱就是爱”的婚姻平等战略。因此，许多LGBTQ活动家认为，尽管婚姻平等作为社会进步的积极标志成为国家法律，但反弹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仍存在许多对同性恋者的潜在偏见——特别是对性别不驯者、跨性别者和有色人种同性恋者——这些偏见没有通过“爱就是爱”得到妥善处理。

当你考虑你的系统性变革工作时，你应该在哪些方面对防止反弹保持警觉？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采用什么策略来增加不发生反弹的可能性？当你追求系统层面的策略时，你如何才能最好地考虑到更宽泛的系统环境，从而暴露出你的假设的不足？

创造这个词的布伦达在2016年过早地离开了人世，当时我们正在研讨“进步反弹” 的概念，并打算就这个主题共同撰写一篇文章。过去五年的经验迫使我回到这个概念，以期它能对系统性变革战略家的工作有所帮助。

来源：SSIR官网，首发于2021年6月15日